第七章

钟甫田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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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丁团练大惊,后退一步跳出圈外,一头雾水,这小子当真古怪啊,明明见他招数普普通通,力道平平常常,怎地体内有这么强的内力?他既有此内力为何招数平常,出招却带不出半点劲力?难道是谦让于我?细看张君宝却是不像,索性心一横,“唰”地抽出腰间钢刀,捏个起势,道:“小叫花子,没看出来,你竟然还是练家子,今个小爷兴致高,再陪你走几招。”俗话说,刀为“百兵之胆”,这位丁团练抽刀在手,便似胆气豪生,言罢手起,刀贯中门,竟是自下而上刺出,刀至途中,左右横劈。

    原来,这位丁团练见张君宝虽不是衣衫褴褛,但也蓬头垢面,又跟一个老叫花子在一起,料定是一伙的,随口便叫道小叫花子。适才一掌,心有余悸,对方虚实未明,不敢轻敌,故一出手就使出五虎断门刀的看家招数。

    张君宝没见过这样的刀法,只觉得来势凶猛,角度匪夷,不敢硬接,闪身退步。心下懊恼,不该托大,这丁团练拳脚平平,刀法却恁地犀利泼辣,自己又手无长物,更是不敢硬接。那刀如影随至,左劈右削,直逼得张君宝连退三步。

    “咦!”旁边的戏场里面有人一声诧异,却是在角落里有一位壮士。这位壮士一身短打装扮,牛皮铠甲,长身大氅,面如紫铜,一脸威严。端着酒杯,无心看戏,注意力却在张君宝这边,他见这位丁团练年纪轻轻,竟然挥刀之势辛辣,出手角度刁钻,连攻三刀,竟是五虎断门刀中极其厉害的杀招,此刀法原本为青城山丈人观徐无极的绝学,后来广为流传,但是此套刀法中极厉害的几招如“白虎跳涧”、“一啸风生”、“伏象胜狮”却为不传之秘。这位丁团练刚才使出的竟然就是这几招,壮汉举杯忘饮,大为惊讶。此套刀法练到极致,劈中带崩,截中带刺。但这位丁团练刀法尚未纯熟,劈中带崩却似斩,截中带刺却似点。但能使将出这等招数,其师承门上定非泛泛之辈。

    丁团练见刀法凑效,当下步步紧逼,又使将出“负子渡河”、“雄霸群山”等杀招。张君宝一双肉掌自然不敢硬接钢刀,然罗汉拳变化有限,被这几招急攻直逼得手忙脚乱,不成章法,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丁团练使到最后一招“雄霸群山”的时候,刀刃也是自下而上,自气海至中庭。若是其他刀法,眼见不敌,后仰倒地急滚或能躲开,但丁团练这套刀法辛辣至极,尽是自下往上出招,使对方倒地不得,直迫得张君宝再次后退。张君宝左脚刚退出半步,“噔”地一声磕在一根柱子上,紧接着后背后脑均撞在了柱子上。两人交手,瞬息变化均如电光石火般,张君宝一步未能退出,丁团练的刀尖就已经抵到了张君宝的中庭穴。张君宝大为骇然,心想江湖险恶,刚踏入江湖才一天而已,就命丧此地了?千不该万不该,不该如此自负,应当见好就收。若打败那名军头就自行开溜,岂会有此刻这般田地?

    那刀离张君宝肌肤尚有半寸之余,忽然“格”地一声轻响,斜横里探来一物,不偏不倚正抵在丁团练的刀尖之上。

    张君宝直吓得一身冷汗,心跳彭彭,猛觉胸腹间鼓胀之意大增,如大团棉絮阻塞在了咽喉处,欲吐不得,烦闷异常。

    丁团练眼见就能刀劈张君宝,哪里肯善罢甘休,抽刀一颤,又将刀刺出。刀再刺出之时,陡地感觉刀身沉重滞待,如拖泥带水一般,刀身递出忽觉如力逾千钧。可眼见这小叫花子命丧刀下,不肯善罢甘休,左手伸拳成爪,直取张君宝的咽喉。这一招乃是顺势而来,与刀成两面夹击,乃是“追魂鬼手”里面的厉害杀招,任张君宝武功再高,也绝难避过。眼见已经得手,忽一股大力从刀身传来,刀背贴胸,自己硬生生被推出尺余。

    丁团练定睛一瞧,却还是刚才挡住自己刀尖的那物,雕花牛皮面,嵌金线,裹铜头,金线盘曲呈四爪龙形,铜头张牙是虎头吞口,却是一把刀鞘。刀鞘紧紧粘着自己的刀身,如影随形,自己使出的七成力道都被这把刀鞘卸去了。手持刀鞘的人长身大氅、面如紫铜正是刚才在戏台角落里看戏的那位壮汉。

    丁团练见这紫脸壮汉这两招“黏”字诀和“档”字诀使得漂亮,心知对方武功高过自己,不敢硬拼,随撤刀回身,眼睛却没离开那把刀。紫脸壮汉手里的刀虽未出鞘,但刀身修长,长短宽窄均与自己手中的钢刀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这刀叫做雁翎刀,乃是大宋军器监督造的一种兵器,其形如大雁的翎毛,故得名“雁翎刀”。后世有人作诗称赞曰:“大将南征胆气豪,腰横秋水雁翎刀。”诗中所言及的便是此刀。“雁翎刀”乃是大宋官兵统一配给的一种腰刀,适才的十几名官兵人手一把,是一种只许官用不许民用的一种兵刃,所以丁团练识得,又见这鞘身华贵,嵌龙形,图案行云流水,非平常凡品。丁团练仔细端倪了这把刀鞘上的图案,乃是四爪龙形,料定这紫脸大汉定非比寻常。

    宋代礼法森严,衣服用具均能看出官品军级。皇帝的穿戴用品绣五爪龙,才是真龙。四爪龙称莽,能穿蟒袍的也是极品官员,若是武官,非军功赫赫,定镇守一方。

    常言道“不怕英雄武功高,就怕官大压死人。”丁团练小小年纪能做到团练,武功倒是次之,脑子灵活更不在话下,忙一抱拳,道:“下官鄂州团练使丁剑声,不期冒犯将军,还望恕罪。”

    紫脸大汉没接话茬,兀自言语:“听闻四川神霄派的五虎断门刀法乃是丈人观的嫡传,看来所传不虚,你是宫无继门下还是潘无涯门下?”

    丁剑声吃惊不小,心说刚才与这个小叫花子交手,师承门路都被这紫脸大汉瞧在眼里了,也不敢隐瞒,回答道:“家师潘无涯。原来将军与家师有故,当请将军移步舍下,好酒奉上才是。家师就在附近,还望将军莫要推却。”

    紫脸大汉道:“哼,你休要唬我,就算潘无涯在此,我也管定了此事。你走吧,以后得饶人处且饶人,若在肆意妄为,我定不饶你。”紫脸大汉说完暗暗忖思:“若当真是潘无涯在此,还当真难办。那潘老鬼武功出神入化,棘手得紧。你唬我,我也理当唬一下你。”

    丁剑声不是被唬大的,他也不是寻常的团练使。鄂州是贾似道的驻军地,贾似道一手遮天,贾似道手底下的官儿也比其他地方的同品级官儿大上三分。更何况丁剑声的师父潘无涯也是鄂州的官儿。

    丁剑声心想:“你若是师父的故人,我不便发难。既然你言语‘就算我师父在此,你也管定了此事’,那岂不是不给我师父面子?”

    丁剑声面神色自若,招呼其他兵丁撤回,然后向紫脸大汉再一抱拳,说道:“谨记将军教诲,咱们后会有期。”言罢冲着紫脸大汉又深深一躬。

    丁剑声起身之时,手里赫然多了一个事物,是一件奇形怪状的手套。手套的背面有一排摩挲得锃亮的古香古色的黄铜管子,暗括就捏在丁剑声的手里。

    紫脸大汉瞧见那副手套,大叫一声:“不好!”话音未落,只见那副手套上面的黄铜管子“啵”地冒出一股股青烟,一蓬蓬钢针已至面前。

    这一刻来的卓殊突然,钢针分上中下三路袭来,每一路都有三蓬,笼罩在紫脸大汉,张君宝和那老丐身上。

    张君宝和紫脸大汉与丁剑生离得且近,又见丁剑声作揖甚是躬谦,全无防备。这钢针又甚是恶毒,密密匝匝,就算拿刀拨落其一,也不见得能拨落其二,何况这钢针千千万万。就连围观的路人也不免长叹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