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七十五章 门口

施阳子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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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萧凌云此刻穿了一件黑色的广袖长袍,衣襟和袖口滚着暗红色的边条,用红色的的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,仿若是日月山河的图纹。

    这身衣服很华贵,也很显帝王风范,不过,水镜月在看到他走进咸安殿的时候,觉得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浪费——

    虽然衣服换了,但萧凌云还是那个萧凌云,脸上仍旧带着略显邪气的笑容,手中仍旧拿着那把经年不离手的折扇,姿态随意,完全没有一点帝王的威仪,就连那一声“住手”,都喊得轻飘飘的。

    不过,他话音落地之后,护卫队长的手收了回去,阁楼上的弓箭都放了下来,周围的护卫都收了兵器,肃然而立,整齐的脚步声让人仿若置身军营。

    云国皇族姓云,萧凌云自然不是真名。

    他叫云凌霄。

    只是,今后,估计再不会有人叫这个名字了。

    多数人不敢叫,少数敢叫的人,更习惯叫他在民间的化名,萧凌云。

    他站在咸安殿前的台阶之下,仰头看着屋顶上的黑衣女子,很有些无奈。他原本在明靖开口的时候就知道她来了,但他今日被礼部的官员缠着熟悉明日登基的流程,估计今晚也没的睡,实在是很累。更重要的是,她多半是来找他算账的,所以不大想出来。

    “阿月啊,好久不见,怎么有空来看我?”

    水镜月没有跟他废话,问道:“长庚在不在你这里?”

    萧凌云愣了愣,摇头,“他在宫外有栋宅子,我让人带你去过去?”

    她在这里弄出这么大动静,若是长庚在的话,早就出来了。水镜月虽想到了这一点,看到他摇头的时候还是皱了皱眉,道:“我去找过了。他不在,间夏说他一早进了宫。”

    萧凌云道:“他早上的确来了一趟,那时候早朝都没开始,我没见到他。不过,他只是来请假的。”

    水镜月的眉头皱的更深了,道:“他没说去哪吗?”

    “这个我可无权干涉。”萧凌云耸了耸肩,道:“他在燕京认识的人不多……要不然你去观玉那里问问?或许他听说你来了,去百草堂寻你去了?别是错过了。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候,远远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——

    “阿月?是阿月来了吗?”

    隔着几重院落,一位碧衫女子在宫闱之中小跑着。她跑得有些快,身旁跟着的侍从有些担心她摔倒了,随时准备扶她一把,身后的侍女都跟不上了,在后面一脸紧张的叫着。

    女子身上的衣衫有些乱,头上的发髻摇摇欲坠,她却完全不在乎,不管不顾的往前跑着,甚至不知道自己跑错了方向,喊声清脆而急促,带着几分欣喜,几分焦急,几分期盼。

    这个声音水镜月很熟悉,刚听到的时候就感觉心中微酸。她循声看了过去,却很快移开了视线,转头看向萧凌云,道:“你要敢欺负她,我绝饶不了你。”

    萧凌云笑了笑,点头,“你放心,我会好好待她的。”

    水镜月冷哼一声,似乎并不相信他的承诺。她转身朝明靖鞠了一躬,又回头看了一眼越走越远的水镜花,足尖一点,腾跃而起,消失在黑夜之中——

    “告诉我阿姐,我改日再来看她。”

    ***

    从少咸宫出来之后,水镜月回百草堂看了看,又没头苍蝇似的找了很多地方。从燕京城的北边的酒楼跑到南边的茶馆,从东边的胡同飞到西边的小巷……最后,她又来到了秦府。

    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的秦观玉被吵醒了之后心情很不好,披着外套站在冷风中听完她的问题之后心情更加糟糕,戳着她的脑门咬牙道:“你家那位武功高强足智多谋的,还能丢了不成?明日新帝登基,他迟早会回来的,回去等着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水镜月被秦观玉训了一顿,倒是冷静了些。她走在昏暗的街道上,有些不明白自己之前为何会那么慌张和不安。她想了很久,终于想出一个理由来——长庚或许不回来了呢?

    他一向喜欢不辞而别。

    新帝登基跟他有什么关系?他会不会直接去了北方战场?

    最后,她还是回到了长庚的宅子,站在门口等待着——除此之外,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。

    这座宅子从外面看上去并不起眼,门口连块匾额都没有,只挂了只灯笼,晕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方天地,微弱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摇晃晃的,却始终都不曾熄灭,倔强的守候着,等待着……

    她刚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儿,大门就打开了,间夏从里面钻出来,给她行了礼,道:“月姑娘,外面风大,进来坐坐吧。”

    水镜月想了想,跟他进去了,问道:“书房在哪儿?能带我去看看吗?”

    间夏点头,在前面带路,一边道:“公子回来的这一个多月,几乎一直待在书房里,晚上困了也就只打个盹儿,卧室里的被子都没有动过。”

    水镜月微微皱了眉——这么忙吗?

    间夏送她到书房门口,道:“书房里有些冷,要不要端个火盆来?”

    水镜月摇头,“不用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间夏躬身退下了,道:“我就在外面,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。”

    这间书房很大,比长庚在西南王府的那间书房还大。不过,却很简洁,所以显得有些空旷,有些冷清。

    水镜月来这里,原本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。不过,进来之后,却有些好奇,想看看他这段时间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。她的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窗边的那张书桌上——

    镇纸下压了一张纸,纸上有字。

    她站在书桌旁,看到那纸上的字时,不由愣了愣——

    那张纸上只有一个字,“月”。

    那个“月”字写在右上角,旁边虽然是空的,却滴了一滴墨水……也不知持笔人准备写些什么,又犹豫了多久……

    水镜月伸手取过那张纸,看了许久,喃喃道:“是想给我写信吗?为什么没有写下去了呢?”

    不过,很快,她发现自己这个想法错了。

    在书架上,她发现了很多张纸。那些纸张叠的很整齐,用一块白玉石压着。每张纸的开头,都是一个“月”字,不过,后面并不是空白……

    她数了数,算上书桌上那张,一共有四十张。

    她将那些纸都放了回去,走出了书房。

    她刚出门,间夏就出现了,问道:“月姑娘,天快亮了,去休息一下吧,公子很快就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我去门口等他。”

    水镜月出了门,坐在门口的台阶上,仰头看着那摇曳的灯火,想着在书房看到的那些未寄出的信,想着他写下那些信时的心情,感觉眼睛有些热……

    她忽然想起金陵城的事——

    那时候,她给他写信说会去金陵城,他收到信之后便去寻她。可她却不在那座城市。

    他在金陵城等了多久?好像是五十天?

    他找了她多久呢?在找不到她的时候,会不会着急?

    她从前不会想这么多,没想过她的任性妄为会不会让他担心……她从前只觉得,自己没什么地方需要旁人担心的……可是,如今她才发现,其实,很多时候,会不会担心,跟对方有多大能力并没有多大关系……

    水镜月盯着那盏灯笼想着心事,不知过了过久,终于听见前方传来脚步声。

    她转首,眼中映出熟悉的白衣。

    对面的脚步却仿若受惊了一般,突然停了下来,唇角轻启,却带着几分颤音——

    “阿月?是你吗?”

    她笑了,起身朝他走了过去,伸手,环过他的腰身,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,轻声道——

    “长庚,我很想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