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2 谁又能真正无欲无求

阿琐 / 著投票加入书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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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皇太极睁开眼,见海兰珠一脸茫然地看着他,才发现方才说的话不合适,海兰珠胆子小,那些血淋淋的事,会吓着她。

    “这几天没胃口,夜里让他们做些软和的东西。”皇太极翻身坐起来,低头找自己的靴子,说着,“不能歇了,一贯地歇着,腿脚要软。”

    海兰珠下了炕,为他穿鞋,皇太极却舍不得,喊了宝清来。

    他摸了摸她的手:“天都热了,为什么你的手还总是凉的?”

    海兰珠笑:“才洗过手呢,一会儿就热了。”

    皇太极吩咐宝清:“要拿温水给你家主子洗手,一点都不仔细。”

    宝清如今不会再被皇太极几句话吓着,知道那都是大汗疼人的话,不过是随口叮嘱罢了。

    她笑着答应下,待皇太极起身,便退下了。

    海兰珠为他理一理头发和衣襟,轻轻掸去黏在衣裳上的落发,又仔细又有耐心,看得皇太极发笑:“在你们眼里,我是不是不会吃饭不会穿衣,成天就瞎操心。”

    海兰珠一脸暖暖的笑容,她永远都这样安宁,叫人看一眼,心里就踏实。

    “我夜里再过来。”皇太极道,“下午太阳好,出去走动走动,别总闷在屋子里。”

    他离了海兰珠的侧宫,还在路上,便吩咐尼满:“派人去大阿哥府里打点,他虐杀哈达纳喇氏的事,绝不可以被外人知道,所有人都要管住嘴巴,谁敢说出去,杀无赦。”

    尼满领命而去,皇太极站在大政殿门前想了想,又吩咐宫人:“去书房,把玉儿找来。”

    书房里,听闻皇太极要见自己,大玉儿不免觉得奇怪,特地把她叫去大政殿,必然是有要紧的事,难道齐齐格那儿出了问题?

    来到大政殿时,皇太极正站在沙盘前摆弄那些标记,茶碗就搁在一边,他手一挥,不慎将茶碗碰在地上,摔得稀碎。

    大玉儿倒是不惊不乍地说:“你看看,怪不得姑姑说,别把那些精贵的瓷器拿来给你用。”

    皇太极嗔道:“我能费你们几个杯子,大金国的大汗,原是过得这样委屈?”

    他们好好地说着玩笑话,外头听来可不是这样的动静,一时就传出话,说玉福晋一进大政殿,就把大汗气得摔碗。

    可大政殿里的光景是,皇太极摆弄着沙盘上的标记,告诉玉儿,豪格正前往明朝山西边郡,领命捣毁宁武关,若一切顺利,将率军进入代州、忻州。

    “那里是明朝要塞,便是打下来了,留在那里,明朝也会不断地回来抢,长年累月地打来打去,岂不是浪费兵力和粮草。”

    大玉儿其实看不太懂沙盘里的行军布阵,但是她听先生讲过宁武关,而皇太极过去也曾在她耳边絮叨过一些战略,很自然地就生出这个想法。

    皇太极惊喜而欣慰地看着她,便道:“打完就走,现下他们的农耕都该忙完了,豪格去毁了庄稼田地和房屋,立刻就走。”

    大玉儿轻叹:“受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,大汗,将来我们入关,怕是要费很多心血,来让那些老百姓臣服。百姓虽然势弱,可遍布在每一个角落,东一枪西一炮的,今天这里闹了,明天那里反了,收拾起来可费劲。”

    皇太极含笑看着她,看得大玉儿都不好意思了,红着脸问:“我是不是说错了?”

    “没错,说得真好,也许这在大臣嘴里是再普通不过的话,可是听你说出来,我不知怎么就特别的骄傲。”皇太极心情大好,不管玉儿听不听得懂,又和她念叨了半天。

    大玉儿所知毕竟有限,后来便开始闹笑话,惹得皇太极大笑。

    门外的人一时又不明白了,这不才摔了茶碗么?

    “对了,大汗还没说找我来做什么。”大玉儿跟着皇太极回到说桌前,这才想起正经事来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皇太极也忘了,便道,“方才在你姐姐屋子里,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,告诉了她哈达纳喇氏不是自缢,而是被豪格虐杀。”

    大玉儿目瞪口呆:“真的?大阿哥他杀了自己的妻子?”

    皇太极的怒气又冒出来,恨恨道:“我事先已经警告过他,不许他粗暴地对待妻妾,可他这个蠢货,竟然还想出这样瞒天过海的法子,他必定是觉得哈达纳喇氏让他丢脸,他不想再要这个女人,就算如此,也有很多法子可以解决,他何必亲自动手?”

    大玉儿忙劝:“大汗息怒。”

    皇太极摇头,吩咐她:“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,我甚至不会对豪格挑明,所以你去婉转地提醒海兰珠,别让她对外人提起。”

    “姐姐不会说的,你放心。”大玉儿安抚他,“姐姐虽然柔弱,大是大非分得很清楚。”

    皇太极颔首:“我自然知道,但谨慎一些不是坏事,你看几时合适,婉转地提醒她,别吓着她。”

    大玉儿道:“也不能说是你授意的,对吗?”

    “不然我还找你来?”皇太极见她眼珠子微微转动,就知道玉儿在动心思,板起脸说,“要什么条件?”

    大玉儿一脸欣喜:“过几天带我去骑马,只带我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皇太极没好气地说:“知道了,如今差你做点事,还要谈条件。”

    大玉儿却高高兴兴地:“不许耍赖啊,我可惦记着的。”

    “赶紧走,看见你就烦。”皇太极撵人了,可脸上是带着笑的,而大玉儿见殿中无人,跑到他身边,猛地抱了一下丈夫,而后一溜烟地跑了。

    “稳重些。”皇太极看着玉儿欢喜的背影,嗔道,“别把什么都挂在脸上。”

    大玉儿站定了,转身朝他福了福,憋着笑说:“大汗,臣妾告退。”

    虽然她很稳重地离开了大政殿,眼眉里的欢喜之色,还是藏不住的,玉福晋走过,仿佛能带过一道光,她那样美丽而朝气蓬勃。

    十王亭前的人,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,而这些日子,常有人在比较,后宫五位福晋里,哪一位最美。

    但大玉儿走后不久,皇太极就接到一些折子,莽古济羞辱虐待伯奇福晋苔丝娜的事已经传到了漠南,虽然莽古济已被斩首,可蒙古那一边似乎还愤愤不已。

    察哈尔部才归顺,皇太极不愿再起什么异端,他的确需要表现出一些诚意,而娜木钟来自阿霸垓部,郡王额齐格诺颜如今尚健在,他又如何能允许自己的女儿,在大金的后宫受委屈。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皇太极冷笑,将门前的尼满找来,吩咐他,“今晚去娜木钟的屋子休息。”

    尼满道:“可是您吩咐了兰福晋,膳房里已经在准备了。”

    皇太极道:“去告诉海兰珠,今晚不去了,别叫她等。”

    入夜时分,海兰珠站在窗前,炕桌上的食物早已凉透,而几位年长的嬷嬷刚去了娜木钟的屋子,大抵是又将她脱-个精光卷在被子里,所以今晚,皇太极……

    “主子,您别站在这儿了,一会儿叫对面的人看见。”宝清愤愤不平,“那个丽莘很轻狂,瞧着就讨厌,她要是看见您,一定会告诉她主子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看看。”海兰珠说,“看一眼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宝清没敢再劝,只能去将屋子里的烛火吹灭了几盏。

    就这么又僵持了半个多时辰,皇太极才缓缓而来,十几盏灯笼像火龙似的,将他送入侧宫,而不久后,竟然有人传膳,碗碗碟碟地送了进去。

    海兰珠坐回炕头,看着炕桌上一口没动的食物,心里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只因说好了今晚会过来,她有所期待,还亲自去膳房做了软和好消化的膳食,结果他突然跑去对面。

    “主子,您也一口没吃呢,奴婢叫他们再送热的来?”宝清问。

    “别闹出动静,大汗会担心的,这个时辰了谁还吃饭呢。”海兰珠拉着宝清说,“千万别,你打热水来,我洗洗睡了。”

    宝清蹲下道:“您千万想开些,往后这样的日子还长呢,奴婢听苏麻喇说,那个娜木钟娘家很有势力,想必大汗也是不能太委屈她的。”

    海兰珠怔怔地点头,并没有回答宝清,而是自言自语地说:“我都知道,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人心啊,真是会变的,谁能真正一辈子无欲无求。”

    宝清笑道:“那还不是因为您在乎大汗,这也是好事啊。”

    海兰珠下意识地,朝隔壁妹妹的屋子看去,玉儿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,也是这样麻痹自己吗?她强加给妹妹的痛苦,到底也是报应在自己的身上了。